峰回路轉的變故令仇無衣也有點吃驚。

不管怎麽看，現在的狀況好像都是“王後”在附著在沙業身體上的時候反而遭到了傷害，雖然仇無衣完全不懂關於靈魂附體的道理，但是根據自己那時候的狀況來推斷，似乎這是相當異常的現象。

“先不要接近！”

由於不清楚接近之後會不會被狗急跳墻的“王後”所波及，仇無衣立刻提醒圍上去的眾人小心行事，自己也與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。

這時，缺口中升天的柱子好像停止了上升，不過也沒有更多的流星從天而降，它貌似沒有什麽攻擊力，就是一件杵在那裏的巨大障礙物而已，暫時還算穩定，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變化。

“畜生！為什麽會有……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！”

嚎叫的聲音明顯出自於“王後”，但因為身體被占據的緣故，看上去依然是沙業在抱頭怒吼，同時還有大量的黑氣自扭曲的五官之中一團團的噴出。

仇無衣曾經見過這種黑氣，似乎是構成“王後”身體的一部分，然而現在的資料太少，也不清楚這時候攻擊黑氣究竟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，是以只能勉強咬緊牙關按兵不動。

範鈴雨和三元將沙業圍在中央，淩戚則去觀察柳莓莓與水朝陽的情況，脫離了“王後”的控制之後，現在的柳莓莓依舊處於人事不省的狀態，亦不清楚能不能自行清醒覆原。

水朝陽的狀況貌似好上一些，至少呼吸還算平穩有力，好像應該能夠自己醒過來，二者之間雖然被附身的模樣相似，但是貌似又有區別，其中的不同就不是淩戚能夠知曉的了。

“滾……”

異樣的聲音突然自沙業的體內顫顫巍巍地響起。

“畜生！畜生！”

完全沒有理會體內的另一個聲音，“王後”依然在瘋狂地大叫不停，甚至比被仇無衣攻擊到本體的時候還要歇斯底裏。

“滾出去！”

炸雷般響起的怒吼充盈著一股巍然正氣，不知是否這一聲大喝的緣故，尚在不住流淌的黑氣一下子加快了數十倍，霎時間就完全脫離了沙業的身體。

當最後一縷黑氣消失之後，沙業扭曲的面孔忽然平靜了下來，磐石般沈穩的神情正是以前的模樣。

“難道是……你憑著自身的意志驅逐了它……”

仇無衣試探性地向前邁了一步，沙業沒有做出如何激烈的反應，只是因為體力消耗過度而在慢慢調息，威猛而又毫無汙濁的雙眼已經沒有了怒意，清澈得如同一潭止水。

人類真的能夠憑著自身的意志將其驅逐？

這對仇無衣而言不啻為一個石破天驚的巨大發現，如果真的能夠做到這一點，柳莓莓也就同樣擁有恢覆正常的可能性，或許這是唯一的一條出路。

黑氣沒有消散，而是在空氣中再度凝結成了一張臉，地元將與人元將在黑氣凝結之前就已經出手進行了攻擊，然而沒有任何用處，他們的一切絕技都無法攻擊到沒有形體的靈魂。

這令三元將吃驚異常，又聯想到剛才水朝陽被附體之後的狀況，縱使是修羅之國的頂尖強者，此時心中也多少有些忐忑。

“糟了！”

範鈴雨大叫一聲，正待出手攔截，仇無衣剛想詢問一下沙業有沒有什麽異狀，卻被範鈴雨的大叫驚醒，猛一回身，正看到那團汙濁的黑氣鉆入柳莓莓鎧甲當中的一幕。

“快閃開！”

仇無衣顧不得多想，甩開步子疾沖向尚且不清楚事態變化的淩戚，幸好淩戚早已看到了黑氣的模樣，心中也提前做好了警戒，丟下二人飛向高空，黑氣順順當當地與柳莓莓合為一體。

一身黑色重鎧的巨體再度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，由於頭盔已經被摘下，所以臉上那扭曲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該死，已經沒有辦法穩定這個身體了麽，那就只好暫時讓我代替了。”

口中如此自言自語著，被“王後”完全占據身體的柳莓莓活動了兩下手腕，毫無畏懼地面對著諸多殺氣騰騰的強者。

正如它所言，控制柳莓莓與控制水朝陽，“王後”所采取的是不同的方法，對於水朝陽，它所用的就是與對付仇無衣之時相同的靈魂附體，這種方法消耗較小，而且能夠完全控制對方。

而對於柳莓莓，“王後”一開始所采取的方法則是放大她心中存在的陰影部分，使得那一絲潛藏在黑暗中的負面情緒不斷擴大，最終吞噬她的內心，然後將其催眠使之言聽計從。這種方法相對而言比較困難，不過“王後”的本體相對比較安全，可以始終保持靈魂狀態，不像附體狀態那樣能夠受到攻擊，而且能夠同時控制覆數個對象，其實這才是它最擅長的絕技。

現在事情緊急，也只能改變一下附體的狀態。

“看來你的絕招也不是萬能的。”

仇無衣在最近的距離與之對峙，輪流捏著手指的關節，響起“哢哢”的聲音。

隨著交戰，“王後”的各種弱點也隨之暴露，如果接下來再有一戰的話，自己這邊也未必無計可施。

“少得意了，哼，告訴你也無妨，反正不會對我帶來任何影響。不是我的絕招不管用，而是我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心中完全沒有陰暗面的人，像這種堂堂正正的傻瓜原來真能順順利利活到現在，不容易。”

即使是“王後”，此時的口氣也不得不流露出一絲微妙的敬意。

“嗯？”

仇無衣眉頭微皺，但很快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。

恐怕“王後”附體的技能只有在人的心中有陰暗一面的時候才會發揮作用。

“你似乎明白了，沒錯，人心中的陰影與黑暗才是我植根的基礎，如果你還算是一個聰明人就應該明白，在此的諸位，你，還有你，心中都有黑暗的東西，否則也不可能穿上天衣。”

也許是覺得這種說明是有必要的，而且即使說明了也沒有人找得出化解之法，“王後”將自己附體絕技的原理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，隨之微微一笑，居高臨下般地看了看仇無衣，以及範鈴雨，順便又瞄了一眼遠遁的淩戚。

“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。”

仇無衣輕嘆一聲，搖了搖頭。

事實就是這樣，無需反駁。

天衣這種東西，植根於人心中的陰影與黑暗，以及不願被他人發現的真實面孔，這些都是清楚到不能再清楚的東西。

這些陰暗的東西越是強大，就能夠駕馭更強的天衣，而數年前自己正是由於大腦在過於殘酷的改造過程當中產生了混亂，才使得自己能夠更加有效地發揮天衣的力量，現在雖然情況不同，心中的影子卻依然存在。

但這不意味著只有性格陰暗的人才能掌握天衣的力量，當一個人能夠直面自己心中的陰影，並且承認它的時候，就是能夠使用心魂逆轉面具之力的時刻。

然而沙業的心中似乎不存在這些陰暗的東西。

“這一次是我輸了，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單純到如此程度的人，就這一點而言，他或許已經接觸到了新的進化。”

“不，這不是什麽進化，我的心就是這個樣子，就算是踏上了不被他人理解的道路，只要是我認定的正義，我就會堂堂正正地面對。”

喘息方定，沙業驕傲地挺起了胸膛，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。

相信自己，相信自己即是正義，相信自己的正義能夠將愛撒播到世間。

某種意義上，這或許是一種偏執，扭曲。

然而卻沒有人有資格否認這種正直。

“我可不會讓你逃跑的。”

仇無衣早已做好了交戰的準備，現在自己這邊已經開始變得有利，或許現在正是奪回柳莓莓的最佳時機。

“哦？你做得到嗎？對，我相信你做得到，因為你能夠直接傷到我的本體，不過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吧，在你攻擊到我之前，我會用自己的力量將這具身體引爆，不相信的話，你們盡可以試試看。”

說著，“王後”就想要故意給眾人展示自己的自信一般，緩緩升上高空。

“該死……”

範鈴雨的雙拳緊緊地握了起來，牙根咬出了咯咯的巨響。

沒有辦法。

仇無衣搖了搖頭，示意大家不要隨意出手，這句話也許可以看做一句單純的威脅，可是也同樣能夠看做現實。

現在出手的話，“王後”應當會毫不猶豫地直接放棄柳莓莓，而且地面上還有一個失去意識的水朝陽，同樣十分危險。

“哈哈哈！看你們的樣子，這就是人類的孱弱之處，敞開心胸接受進化吧，這樣你們就會看得開許多東西，對了，如果你十分想要這個軀體的話倒也不是沒有辦法，我想……不，這是一定的，我們很快就會見面，到那時候，一切將是另外一副模樣，哈哈哈哈！”

久久回蕩不息的狂笑聲中，身著巨大鎧甲的人影漸漸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，最終消失。

鮮血，自仇無衣緊握的拳縫之中一滴滴淌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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